1、苍凉慷慨，爱国怀乡

楚天千里清秋，水随天去秋无际。遥岑远目，献愁供恨，玉簪螺髻。落日楼头，断鸿声里，江南游子。把吴钩看了，栏杆拍遍，无人会，登临意。

休说鲈鱼堪脍，尽西风，季鹰归未？求田问舍，怕应羞见，刘郎才气。可惜流年，忧愁风雨，树犹如此！倩何人唤取，红巾翠袖，揾英雄泪！

——辛弃疾《水龙吟·登建康赏心亭》

写下这首词时，辛弃疾“归正”不久，被分配到建康做通判。

彼时的他，还是个满怀热血豪情的年轻人，单枪匹马从沦陷区给南宋朝廷送信，从千军万马中活捉奸细张安国，是一位真正的豪杰。

然而，进入南宋朝廷后，一盆又一盆的冷水向他泼来。不给他北征的机会，也没有给他施展本领的空间，只让他辗转各地，做个底层武官。

他就像离群的孤雁，像被弃置的宝刀，站在落日楼头，远望千里清秋，压抑着胸中的满腔郁闷与愤慨，把“栏杆拍遍”，却无人懂得他的心意。

《水龙吟》里的秋天，有着阔大苍凉的背景，却反而更凸现出诗人孤寂的形象，慷慨之外难掩悲情。

2、浪漫温柔，闲情逸致

金风细细。叶叶梧桐坠。绿酒初尝人易醉。一枕小窗浓睡。

紫薇朱槿花残。斜阳却照阑干。双燕欲归时节，银屏昨夜微寒。

——宋·晏殊《清平乐·金风细细》

晏殊一生虽有坎坷，整体却算顺遂，被称作“富贵闲人，太平宰相”。

他笔下的秋天，微凉的秋意也带着温柔和浪漫，充满着富贵闲雅的气象。

时间尚是早秋，秋风尚无肃杀之气，随风飘落的梧桐叶也一副闲淡懒散之态。

那女子伏在阑干上，夕阳金色的光晕笼罩着万物，尝几口新酿的美酒，便有了几分醉意。

多么浪漫又美好的秋天，仿佛风也被落日染上了色彩，吹过梧桐叶时，给叶子也镀上金光。

寂静的小院里，女子是寂寞的，微醺的心事里带着几分惆怅，然而那愁也是极轻极淡的，只是“微寒”而已。

3、孤寂凄清，愁思断肠

寻寻觅觅，冷冷清清，凄凄惨惨戚戚。乍暖还寒时候，最难将息。三杯两盏淡酒，怎敌他、晚来风急！雁过也，正伤心，却是旧时相识。

满地黄花堆积，憔悴损，如今有谁堪摘？守着窗儿、独自怎生得黑！梧桐更兼细雨，到黄昏、点点滴滴。这次第，怎一个愁字了得！

——李清照《声声慢·寻寻觅觅》

1127年，金兵南侵，北宋覆灭，宋徽宗与钦宗被掳往北地，宋高宗赵构在应天府即位。

宋朝从此被一切两段，李清照的人生也同样如此。前半生的锦衣玉食、富贵骄矜，从此都化作颠沛流离。

老家青州沦陷，她押送着家中最重要的15车书籍器物，一路南行前往江宁投奔丈夫赵明诚。

途径镇江时，遇到民乱、首将弃城而逃；到了江宁后，部下叛乱、丈夫弃城而逃；丈夫遭贬后，两人沿水路到洪州投奔妹夫。再后来，丈夫独自到京城为官，李清照在洪州再次遭遇了金兵来袭，她从南昌到台州、绍兴、杭州、金华，在战火中流离失所，遭遇无数觊觎她身边宝物的盗贼、骗子和地方官。

她失去了家乡，失去了自己的丈夫，失去了大部分文物，自己也几次病到形销骨立。

好不容易在杭州安顿下来，已是物是人非。在万物萧瑟的秋天，她写下这首词，却写不尽自己的孤独与哀愁，读之令人忍不住为之断肠。

4、清旷空寂，禅意玄思

明月如霜，好风如水，清景无限。曲港跳鱼，圆荷泻露，寂寞无人见。紞如三鼓，铿然一叶，黯黯梦云惊断。夜茫茫，重寻无处，觉来小园行遍。

天涯倦客，山中归路，望断故园心眼。燕子楼空，佳人何在，空锁楼中燕。古今如梦，何曾梦觉，但有旧欢新怨。异时对，黄楼夜景，为余浩叹。

——苏轼《永遇乐·彭城夜宿燕子楼》

相传中唐时期，徐州节度使张愔结识了名妓关盼盼，为她建了一座燕子楼。张死后归葬洛阳，关盼盼独守空楼十余年，日日唯有燕子相伴。

两百多年后，苏轼登上了这座小楼，看到了清秋幽景，梦到了佳人情事，写下了这首颇有禅意的秋词，清丽脱俗，如梦似幻。

月色明亮，皎洁如霜；秋风和畅，清凉如水；夜深人静，鱼跳露泻，细微清响更显静谧。

三更鼓响，秋夜深沉；一片叶落，铿然作声；惊破好梦，清绝幽绝，平添几分黯然惆怅。

全词融情入景，情理交融，包含了古与今、梦境与现实、倦客与佳人的绵绵情事，表达了“古今如梦，何曾梦觉”之理。幽逸之怀与清幽之境相得益彰，隐藏着一种带着禅意与玄思的空幻感，和寻求彻底解脱的出世心态。

5、缠绵悲切，离别之愁

寒蝉凄切，对长亭晚，骤雨初歇。都门帐饮无绪，留恋处，兰舟催发。执手相看泪眼，竟无语凝噎。念去去，千里烟波，暮霭沉沉楚天阔。

多情自古伤离别，更那堪，冷落清秋节！今宵酒醒何处？杨柳岸，晓风残月。此去经年，应是良辰好景虚设。便纵有千种风情，更与何人说？

——柳永《雨霖铃·寒蝉凄切》

“黯然销魂者，唯别而已矣！”

由于交通不便、行路缓慢，通信也不发达，所以古人对分离与告别有着特别深沉的情感。

他们一遍遍地将深情赋予笔端，将离愁别恨反复抒写，而宋词中最为缠绵的送别词，非柳永莫属。

眼前是一个冷落凄凉的秋日黄昏，秋雨刚刚停歇，潮湿的寒意萦绕在离人的衣间和心上。

秋蝉的叫声凄凉而急促，船上的人急急地催促出发，岸上的人却还握着彼此的手，舍不得放开。

面对着不得不分离的现实，他们即使再眷恋也无可奈何，伤心失魄、含泪对视，哽咽着说不出话来。

他望着辽阔无际的江水，想着独自饮酒消愁的漫漫长夜，想着飘泊江湖的孤寂悲戚，将离别的愁绪层层叠叠，加深到了极致。

宋词中，当然还有许多绝美的秋日。

王安石“千里澄江似练，翠峰如簇”的雄阔旷远；

范仲淹“塞下秋来风景异，衡阳雁去无留意”的苍凉萧瑟；

晏几道“年年陌上生秋草，日日楼中到夕阳”的相思难解；

张炎“月落沙平江似练，望尽芦花无雁”的亡国悲慨……